五年来,抖音、快手之战硝烟弥漫,如今战火更是烧到了资本市场。
10 月底的一周时间内,快手接连两次曝出赴港上市传闻,称快手已经确定了美银以及摩根士丹利为保荐人,目标在 2021 年第一季度挂牌,但具体时间表尚未披露,计划募集目标为 50 亿美元,估值区间为 400-500 亿美元。
随即,字节跳动同样曝出正考虑推动抖音业务单独在香港上市,知情人士称,包括高盛在内的多家投行已与字节跳动沟通承销事宜。
字节跳动紧咬快手上市节奏的做法,让业内认为这又是一场字节的阻击。但辰海资本合伙人陈悦天向搜狐科技表示,接连上市并不纯粹是瞄准竞争对手的目的,“大面上看,是蚂蚁 A+H 同时上市带来时间窗口的问题,从今年底到明年初,很可能是一个市场高点,也许下一个时间窗口就是三年之后了。”而 3 日晚间突发蚂蚁暂缓上市事件后,陈悦天认为,对其他即将上市企业影响不大,由于蚂蚁锁定的资金巨大,仍就可以看作一个(上市)时间点。
陈悦天透露,今年年初和抖音、快手的资本运作部门沟通时,双方的态度还都是不想先上市,因为不希望先一步把自己的运营数据公开展现在竞争对手面前,“快手先上市,说明它决定先去承担这个风险。”而现在抖音试图紧跟快手上市,对于快手而言可能并不是一个好消息,艾媒咨询 CEO 张毅表示,如果字节跳动上市的进度跟快手比较近的话,后者的 500 亿美元市值估计难以支撑。
显然,在资本市场窗口期、竞争格局及自身业务需求等多方面的综合作用下,快手、抖音对于 IPO 的态度发生了微妙转变,如果双方接连上市,五年老对手即将再次正面交锋。
2016 年时,抖音上市,和快手在短视频赛道上相遇,当时快手已经是日活高达 4000 万的热门 App,但这项指标被抖音迅速超越。此后,双方在多个领域和场合中针锋相对,而这几次战役也决定了二者在竞争中的身位,以及各自的想象空间。
规模之战
早于抖音 5 年成立,快手原本具有时间上的先发优势,但在 2018 年春节,这一优势被扭转,抖音在用户规模上实现了对快手的反超。
彼时抖音月活约为 9600 万,快手的月活则为 2.11 亿,前者还不及后者的一半。然而,经过 2018 年春节中的诸多营销方式,三个月后,抖音月活提升至 2.4 亿,远超快手。这使得快手第一次感知到竞争对手带来的冲击,也更加坚定要拿下春晚这块营销宝地。
据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总经理室常务副召集人任学安向媒体回忆,“从 2017 年开始的三年里,每次春晚互动伙伴招标会上,总能看到快手的人”。但不管是标底还是企业实力,那时的快手都还没有过硬的资质中标。
在微信支付、淘宝、百 度等互联网巨头悉数登场春晚后,2020 年初,快手终于等来了这个机会,大手笔砸出 40 亿拿下合作。从竞争环境来讲,当时快手已经在日活方面落后抖音,需要尽快找到一次全民性营销活动刺激活跃度,而在快手内部,春晚战役也被调至了第一优先级,被称为 A1 战役,和 “K3 战役”一同成为 2019 年快手最重要的两个目标,K3 指快手 2019 年年底要达成 3 亿 DAU。
快手原产品负责人之一王剑伟是春晚项目的负责人,在今年 5 月的组织架构调整中,王剑伟收拢产品和直播业务汇报线,成为了产品最高负责人。
抖音重压之下,去年是快手战略最为激进的一年,当年 6 月,创始人宿华发布内部信,定下了 “K3 目标”,一时间将一贯佛系的快手唤醒为战斗状态,新目标下,团队接连推出密集 push、沉浸式全屏视频流等强运营动作。
只不过,在快手突围的同时,对手扩张的速度并没有放缓。
QuestMobile 发布的数据显示,快手日活数在春晚当晚确实达到了 2.82 亿的顶峰,但春晚过后,滑落明显,增长的用户部分留存度并不高,比较来看,和多家卫视合作的抖音,在春晚当天达到 3.39 亿最高日活后,稳定的 DAU 数据较之前有了较大幅度提升。此外,除夕当天,西瓜视频联合抖音免费上线了院线电影《囧妈》,字节跳动为此支付给出品方欢喜传媒 6.3 亿合作费,这笔钱花得果断而及时,直接遏制了快手独享春节红利的增长节奏,在互联网巨头乱战红包战场之时,字节跳动另辟蹊径,完成了用户引流。官方数据显示,《囧妈》在抖音、西瓜视频等产品上线三日后,播放量超 6 亿。
至此,今年春节后,虽然快手确实完成了 3 亿 DAU 的目标,但抖音同时也攀升至了 4 亿 DAU。虽然没有缩小与抖音的差距,但快手内部依旧对团队作战能力进行了肯定,据晚点报道,在 2020 年 2 月的快手战略复盘会上,联合创始人程一笑曾这样总结 K3 之战:“我对结果不满意,但是对达成结果的过程很满意。”
至于春晚的 A1 之战,一位快手中层告诉搜狐科技,在公司内没有公开统一的结论,是好还是不好。但他表示,疫情期间,抖音的收益确实更大,“长达几个月的疫情对于直播向一线城市渗透起到了关键作用,直播进入了上流社会人群的视野,不再三俗不再无聊,抖音自己的生产者,以前不愿意直播的,现在很多也去直播了。”
这一心理转变带来的正面影响,对一线城市用户占比更多的抖音更为明显,虽然疫情期间,快手也在做相关直播活动,但从用户视角来看,对快手认知的变化并不多,“区别在于,抖音做这些事情,没有改变用户对整个 APP 的调性认知,但是改变了用户对于抖音直播的认知,快手做这些事情,只会让一部分用户改变对于快手整个 APP 的调性认知”前述快手中层说道。
分别在 2018 年和 2020 年两次折戟春晚之后,快手在用户规模上彻底落后于抖音。据字节跳动方面披露的数据显示 , 截至 2020 年 8 月 , 包含抖音火山版在内 , 抖音的日活跃用户已经超过了 6 亿。
出海之战
如今全球范围内的,TikTok 都是中国企业出海最成功的产品之一,但起初,抖音快手的出海之路几乎同时起跑。快手早在 2016 年就开始组建海外团队,2017 年 5 月,开始由海外团队独立运营,同月,抖音正式上线 TikTok。
快手国际版 Kwai 先在韩国、俄罗斯、泰国、印尼开始试水。和快手在国内的老铁路线不同,Kwai 在韩国的策略是靠明星引流。这一策略立竿见影,尤其在韩国,自 2017 年 10 月下旬进入韩国市场以来,Kwai 在不到一个月内下载量突破 1000 万,连续 8 天在视频编辑类应用下载量排名中位列第一。与此同时,俄罗斯和印度用户已经占据当时 Kwai 全部海外用户的 31% 和 23%。
这一成绩的延续遭遇了拦路虎 TikTok,2017 年收购 Musical.ly 一事成为二者发展的分水岭,决定了 TikTok 在海外的发展速度,而也正是在 2017 年至 2018 年之间,字节跳动估值从 300 亿美元跃升至 750 亿美元。
彼时张一鸣和宿华同时竞购 Musical.ly,但当时 Musical.ly 的天使投资人傅盛捆绑销售,要求收购 Musical.ly 的同时,必须将猎豹旗下另外两款海外产品 News Republic 和 Live.me 一起收购。
这让手头弹药不足的宿华望而却步,张一鸣却为了拿下 Musical.ly,一口气也给 News Republic 和 Live.me 各投了大几千万。这一仗之后,原 Musical.ly 用户被转移至 TikTok,后者获取了在海外用来裂变的用户基础,随后原本不温不火的 TikTok 凭借整合,拿下了关键的欧美市场。
而围绕 Kwai 的主要战场印度,TikTok 也展开进攻。除了 TikTok,字节跳动在印度还连续推出了方言社交应用 Helo 和火山小视频海外版 Vigo Video,同时连续投资了多个印度本土短视频及新闻产品。在印度班加罗尔互联网圈工作的罗芮告诉搜狐科技,她 2018 年 9 月来印度时,TikTok 已经流行开来。
在外患愈演愈烈之时,快手内部军心不稳更加剧了 Kwai 逐步失去印度市场。据志象网报道,快手当时希望 Kwai 能够像其国内版本一样,通过减少运营到达自我生长,也就说要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高投入。
2018 年 12 月,快手被曝出海外业务负责人刘新华因为身体原因调整职务,2019 年 8 月,快手海外化团队已经大幅收缩,其团队人员已大量离职或者内部转岗到其他部门。快手则对此回应称海外业务是公司重点战略,不存在资源削减。
自此,快手开始在海外市场节节败退,一时间,海外用户之间流传的都变成了 TikTok 的故事。
但能够看到的是,快手并没有因此放弃海外市场。去年快手团队调整到战时状态后,海外业务将新目标定在了巴西,且由程一笑亲自负责。去年 11 月,快手官方对外披露 Kwai 巴西版 DAU 超过 700 万。而今年 4 月,快手又在海外推出了一款名为 SnackVideo 的 “类 TikTok”短视频应用。
直播电商之战
9 月 15 日,抖音正式对外宣布其 6 亿 DAU,随后第二天,快手以 “超 5 亿订单量”回敬。在用户规模和商业化能力不敌抖音的状态下,电商是唯一快手相比于抖音仍占优势的领域。新媒体数据研究机构面朝研究院发布的报告显示,从 2019 年 12 月至 2020 年 5 月,抖音直播电商累计成交 119 亿元,而同期快手直播电商交易额为 1044 亿元,两者相差近 10 倍。
早在直播电商还未成为风口的 2018 年,快手的营收占比中,直播就已经占去较大比重。这背后有两个节点不能被忽略,2016 年,快手上线直播功能,快速风靡全平台,秀场直播占主导,大量家族派系主播因此崛起,这种直播类型的主流变现方式是粉丝刷礼物、打赏,自此,以家族为单位的生态开始在快手成长起来。
随后 2018 年,抖音已经从规模上压制快手,后者急需新增长点,平台上又已然存在买卖需求,而家族派系的主播为直播带货打下了基础,快手顺势鼓励电商,“主播招商拿货 + 在平台卖货”的闭环路径在 2018 年 11 月 6 日 “快手电商节”跑通。
相比较,抖音在电商领域稍显迟到。2018 年底,抖音全面开放购物车功能,支持接入第三方电商平台,包括天猫、淘宝等。2019 年,抖音才开始搭建完善的直播技术,比如逐步放开直播权限,主播开播不再有粉丝人数限制。技术之外,抖音在运营及服务方面的动作今年才开始出现。
尽管抖音手握流量和算法,在直播电商方面的追赶并没有想象中迅速。从最开始通过罗永浩打响抖音带货第一炮,到后期各路明星上场带货,抖音始终没能诞生一个标杆性的主播。而更为本质的问题是,相比于快手已基本完成从货源提供到产品规则的基础设施搭建,抖音还处于初期,且仍在处理和盟友的关系。
今年 8 月,字节跳动旗下商业内容智能交易与管理平台巨量星图发布公告指出,自 8 月 20 日零时起,对源于第三方电商平台的商品链接,平台将对直播带货任务收取 20% 的服务费;抖音小店链接则仅收 5%。抖音开始尝试剥离对外链的依赖,建立自身电商闭环,这使得曾和抖音签下 70 亿广告年框的阿里,与抖音的关系变得微妙。
从搜狐科技采访的多位业内人士来看,直播电商之于抖音,仍只是短视频内容之外的一部分延展,难挑大梁,同时,考虑到阿里是字节跳动最大广告主的合作关系,“在边界的处理上,抖音没必要和阿里树敌,只不过由于海外收入的影响和上市的压力,商业价值的挖掘又让抖音不得不着急。”微格 MCN 创始合伙人江松阳表示。
在广告流量之外,建立电商体系是提高字节天花板、最终影响公司估值的关键措施,也是必须走的一步。此次电商政策的更新,更像是抖音小店在积累了一定流量后的顺水推舟,在尽可能降低冲突的情况下过渡到下一阶段,整体而言,抖音的电商闭环动作仍旧谨慎。
抖音和快手一路对抗,也一路成就了彼此,当下走到上市的关口,谁能愈战愈勇,都会在二级市场逐渐明晰。